辛 克 || “陪房”包袱里的厚底老布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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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陪房”包袱里的厚底老布鞋
文 | 辛 克
田里的玉米棒子开始变得瓷实的时候，秋收距离庄户人不远了！农忙来临前的一段时间却又是一年当中最舒适、最惬意的时节——天气不热不燥，秋风正爽，对婆来说，这是打袼褙的好空档。一家老小，四世同堂，小到上高中的曾孙，大到年过花甲的儿女，每个人脚上穿的布底鞋，皮鞋内的手工鞋垫，无一不是来自婆打的袼褙！
婆忙碌了一辈子，八十六岁的高龄依然耳聪目明！十年前我与妻还在处对象，第一次去妻家，婆笑吟吟的站在大门口等待着。我一直纳闷，十年的光阴，我都与十年前的照片有了明显的时光印迹，婆却没有容颜上的任何变化，依然是满头银发，穿着她那件最钟爱的青灰色罩衫。婆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满眼的和蔼与慈祥，跨进妻家的第一次，我就喜欢上了妻家里的气氛——特别是婆爽朗的笑声所营造出的温馨与放松的氛围！
我与妻订婚前夕，有一次去妻家，婆唤我进她的卧房，爷侧卧在炕上，笑眯眯的看着我。婆让我脱鞋上炕，也正是九月时节，我身上还穿的是短袖，我不明白婆为何要我脱鞋上炕？可婆这么说了，我也是一头雾水的照办！
“婆给你纳布鞋呀，不知道你的脚大小，你今儿个刚好来了，婆就照着你的鞋画个鞋样！”婆说着，从炕柜的针线笸篮里拿出一张白纸，把我的一只鞋放在纸上面，左手按住鞋子，右手拿着油笔芯绕鞋底画了一圈。
我瞬时明白了，原来婆让我上炕就是为了画鞋样！
“婆，就不麻烦你了，我这脚大，鞋子不好做，你别费心了！”我劝婆道。
“这娃说的啥话？结婚咋能不穿婆做的布底鞋哩？婆保证做的鞋子穿上合脚，下周礼拜天你过来试试，到时候就知道婆说的是真是假！”婆把做布鞋上升到了结婚的高度上，我再不能劝说了！
我的婚礼是在农历十一月初举行的，现在回想起来，那天的天气实在给足了面子！从早上开始到迎亲回来，漫天遍地都是飘飘扬扬的大雪花，可到了拜天地的当儿却忽地停住，不过是十来分钟的时间竟然云开雾散，暖和的太阳露出了整个儿脸！这实在是让人称奇的天气！
下午时候，宾客尽散，我与妻在收拾嫁妆陪房的时候，妻从包袱里拿出来好几双还散发着淡淡的浆糊味的千层底布鞋！黑绒鞋面，白布底子，麻绳绱过的鞋底布满了匀称的线结。
“你赶紧试试，婆本来想让你在一月前过去试大小，可每次来去匆匆，没有顾上，看看合不合脚！”妻在一旁催促着我。
我坐在床边，拿起左边的布鞋，伸脚蹬了进去。
“好像有点瘦！”我说。
“新做的鞋都这样，你把两只鞋都换上，在地上走几圈踩踩，估计就会舒服多了！”妻说。
我换上两只鞋子，起初是有些夹脚，可如妻说的那样，在房子走了几圈，“陌生”的脚与鞋竟逐渐“熟络”起来！忙了一整天，走了一天路，换上这双厚底布鞋，脚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，看来婆说的真没有假！从小习惯了穿塑料底的布鞋，竟然不知道用袼褙做的厚底布鞋竟是这般舒服！
结婚十年，“陪房”包袱的几双布鞋依旧完好——我不舍得将这么好的鞋子穿在脚上，去对付各种复杂的路面，只有在房子内，我才会换上厚底布鞋，来回踱步，享受脚底放松的惬意时刻！
婆依旧会在天气晴好的秋冬时节打袼褙。一面从老房拆卸的门扇是打袼褙的板子，婆在锅里打好浆糊——实际并非浆糊，而是用小麦粉加热拌好的面糊糊！一层浆糊，一层袼褙——从废弃不用的纯棉材质衣服上裁取布料，剪掉布边、线头，按照形状在板子上拼接，不能重叠，一层一层贴上去！颇有讲究的太阳照射可以让厚实的袼褙晒到干透！从板子上揭下袼褙，婆的原材料制作就算大功告成了！
【图片来自网络】
婆的容颜不老，手劲却已经赶不上十年前的功夫！千层布底鞋需要足够的力气用锥针穿透鞋底，婆做不动了，可婆却不会让自己轻松片刻——纳鞋垫又成了她的主事！鞋垫还要用到袼褙，厚度却不能和布鞋底相比，于是，每年我都会收到婆做的鞋垫，色彩艳丽的石榴图，还有画面温馨的鸳鸯戏水，婆做的鞋垫一如她做的布鞋功夫——这是无与伦比的幸福体验！
周末开车去了妻家，本以为婆出去串门子散心了，走进卧房时候，婆却戴着老花镜，盘腿坐在炕上，好几双已经剪好鞋样的袼褙放在一边，婆正眯着眼睛穿针引线。
“呵呵，你俩来得正好，赶紧给婆把线穿上，我都穿了好一会都没有穿好，老了，不中用了！”
“婆，看你说的啥话？我还等着你给我做鞋垫哩！”我说。
“哈哈哈，我孙子说的好，婆就爱给你们做鞋垫！”
婆的笑声依旧爽朗，回荡在房子里，飘到我的心坎里……
【作者简介】
辛 克 | ８０后老青年，有梦想，从未实现；有理想，现实骨感；有遐想，缺乏勇敢。有信仰，爱跑步，爱生活，爱思考，爱旅行的男子。乐于平淡，崇尚简单。走了一些地方，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，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，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，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，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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